那年,我们一家子坐在大姨夫的爱车里,赶赴台东自驾游。以前汽车不多的时候,自驾游算得上是一种很体面的享受,现在各种大小景点一天天星罗棋布,前一天不注意,第二天一大早家门口已经开起来另一家了,此“逛”也就非彼“逛”,感觉越来越不一样了。
车快靠“岸”,看到有人在挨个敲车窗讨钱,大姨夫说:“现在街头的乞丐差不多都瞄上了轿车,我的车却从来没让缠住过。”“为什么?”我不解地问。“你大姨夫的车看上去不像有钱人开的车呗。”大姨说。大姨夫嘿嘿一笑:“咱这是信得过产品。”说着,车也就停稳了。正在这时,忽听到有人在敲前车窗。我笑得前仰后合:“看来,有些话真的不敢说。这不,找你来了。”大姨夫不耐烦地说了句:“没钱,找好车要去!”然后赶紧摇上车窗。没想到,那个人影又转悠到我大姨坐的副驾驶位置上敲打起窗子来。我下意识地朝着车窗外看了一眼,只见一个二十岁上下,打扮得干净利落的小伙子拎着个挎包,手里拿着一个望远镜,正在用企盼的目光望着我们。“原来是个卖望远镜的。”大姨摇下车窗:“小伙子,我们不想买望远镜,你到别的地方去看看吧。”那小伙子便走开了,但仍在远远地盯着我们一行几人,像是觅食的美洲豹盯着自己的猎物一般。
下了车,大姨夫与同行的一个熟人攀谈起来,我们其他人便站在那里等他。我闲着无聊,便尝试着搜索有趣的目标,搜索了一圈,还是定格在了卖望远镜的小贩身上。那个小贩专拣全家驾车逛景区的人揽生意,怎么看怎么像“道”上的老手,但搭揽了三四次,却还是无功而返,这大概就是现在商人们常说的“生意难做”吧。
小贩见我在瞅他,便向我这边走来,老妈见状,赶快冲他一个劲儿摆手,那小贩也就知趣地走开了。这时,大姨夫总算结束了他的“寒暄马拉松”,大家一起迈步进入景区超市。
赚钱的景区超市都是相似的。在款款霓裳之间信步转了几圈,我便了无再逛的兴致,向大姨夫要了车钥匙,钻到他的车里去听自己新买的CD。这时,那个小贩也转了过来,我摇下车窗,问道:“生意怎么样?”他吃了一惊,但马上反应过来:“一下午还没开张。”一口带着方言味道的普通话传入耳畔。他听到了车里的音乐声:“你在听什么?”“后街男孩。”我随口答道。“是吗?我以前上学时,很爱听这个。”小伙子露出一种让人难忘而又不好形容的神色。“你想听吗?那就上来吧。”“你不怕我开走你的车?”“哈哈,车钥匙你能找得到吗?”
初次见面短短一半个小时,我俩仿佛已经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。在聊天中,我得知小贩原来就是台东人,初中毕业后独自去某大城市做生意,结果却被骗得几乎血本无归,回家乡又无颜见“江东父老”,只好搞几个望远镜卖卖。我问他要过望远镜看了看,并不十分清晰。“这多少钱一个?”“你还是不要买的好,这些东西,其实很不耐看的。”“哦。”我没再说什么。
又与小贩坐了一会儿,他便要下车,我让他再坐一会儿,他却说:“刚才和你一块儿来的人并不喜欢我,我怕他们一会过来会生气。”我觉得这个小贩挺不错,看见车里丢着一包吃过一两片的口香糖,随手递给了这个小贩。
小贩下车后,对我说:“谢谢你的音乐和糖,也谢谢你这份心,以后多保重吧,有缘还会再相见。”我忽然觉得有些伤感,只说了句:“你也多保重,祝你生意兴隆。”便再也说不出什么,目送着那个小贩和他背上的挎包、手里的望远镜,一步步消失在我的视野中……
文:赵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