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台东好故事】—— 饭店小姑娘

我并不是一个特别喜好打抱不平的人，更多的时候偏好于息事宁人。但那次在台东的一家饭店跟同事们吃饭时，我却忍不住为一个素昧平生的服务员小姑娘抱不平，因为目睹了一些同事们的所作所为之后，我更觉得那个看上去才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实在不容易。

那天加班晚了，头儿便带着我们几个下饭店解决“温饱问题”。我们点了七八道菜，还叫服务员上了瓶白酒，服务员拿来一沓酒杯，分发完毕却发现还差两只，我赶忙说：“不用给我上杯子，我不喝酒。”“还差一只！”服务员大声招呼她的同伴，过了一会儿，另一位小姑娘小跑着送来一只酒杯，交给我们这桌的服务员，这只酒杯明显比刚才那些酒盅大着一号，服务员小姑娘把它摆在头儿面前，说了一句“你好，请慢用。”头儿看看酒杯，没有说什么。

一道道菜陆续端上来，头儿和同事们一边喝酒，一边神秘兮兮地说：“今天这顿饭，我保证能让他们给打折，你们信不信？”大家伙一时被头儿唬住了。有人问：“头儿，你是不是在这家饭店有关系？”头儿笑笑，不置可否。我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大一号的酒杯，心里不由得寻思头儿是不是要拿那个酒杯做文章。

酒过三巡，架不住同事们轮番“进攻”，头儿有些微醉了，只听他招呼一声：“小姑娘，买单吧！”刚才那个服务员随即拿着一张账单走过来：“你好，一共280元。”“不对吧？”头儿说，“我怎么觉得没有那么多呢？”“你好，没有问题，你看，这是账单。”“我不是要看这个，我是说你给我上的酒杯有问题。”头儿不无得意地揭开谜底。

“你好，你的杯子有什么问题？”小姑娘每说一句话，必先说“你好”。头儿拿起手中的杯子晃晃，又顺手抄起另一只酒杯，“你看，我的杯子明显比他们的大了一号，就因为这，他们都没喝醉，就我醉了。你看，这怎么处理？”

一旁的同事们见状，纷纷帮腔：“就是，你们这儿怎么连个杯子都分大小，我们头儿酒量本来就不行，这一下又因为用的是大酒杯，结果喝高了，你说怎么办吧？”

“你好，刚才你们并没有说要换杯子。”“我们没看见呀！”“你好，你们说怎么解决？”“给我们打8折！”“你好，这我说了不算。”“去，把你们的经理叫来！”“你好……”

同事们的声音越吵越高，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低，似乎只能听到那无助的一声声“你好”，我清楚地看到，眼泪在小姑娘的眼睛里打转，一个人在外边打工不容易，受再大的委屈，也只能打碎牙往肚里咽……

一直没有吭声的我终于忍不住开口说：“头儿，你听我说句话。”“嗯，你说吧。”头儿一定以为我会为他帮腔吧。我看看小姑娘，鼓起勇气说：“头儿，小姑娘一个人出来打工不容易，别为难孩子了。”这句话一出口，满座皆惊，大家纷纷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我，仿佛我们今天才刚刚认识。

说出这第一句话，我不由得卸下了顾忌，继续说道：“头儿，如果你怪小姑娘让你多喝了两杯，那我在这儿替她向你道个歉，希望你高抬贵手，不要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。如果她有什么服务不周之处，希望你海涵。”

头儿盯着我看了许久，终于挥挥手：“算了，算了，这事已经过去了，提它干嘛？”再看小姑娘，早已泪流满面。结账出门后，小姑娘跑过来悄悄对我说：“大哥，谢谢你！”我对她说：“不用谢，一个人出来打工不容易，受些委屈是难免的，只要坚持住，若干年后再回头看时，你一定会为这些人生经历而感到骄傲。”

几日后，头儿悄悄把我叫过去，对我说：“那天吃饭时，谢谢你善意的提醒。”

文： 赵春